杂食动物,有灵感就尝试写点儿东西X
凹凸:瑞右,雷左(嘉瑞,金瑞,雷瑞,雷卡,雷安)

【嘉瑞】Mr.Miracle

·重发,阿lof真的很严格(瑟瑟发抖)

·给 @万木俱焚 的点文

·大魔法师嘉X小王子瑞,甜童话风?

·预警:有年上成分,不喜的可直接看(二),字数1w+



那是王国年轻时的往事。


(一)

今夜,在黑森林中沉睡的大魔法师嘉德罗斯被敲门声吵醒了。敲门的人不紧不缓,两重一轻,仿佛拽着耳朵的手慢慢扯动,摘除一株淤泥中的浮萍。他烦躁地拾起缀满黑星的尖帽和一只床底的鞋,阁楼里门窗紧闭,裹着木屑潮湿的霉味。

哎呀,嘉德罗斯大人你可醒了!祖玛说新客人就在门外。乌鸦扑腾翅膀满屋子乱飞,烛台照亮它暗红的羽毛。

年久失修门扉吱呀刺耳,外面的北风呼啸了大魔法师一脸,银白延绵在山的顶端,盖着光秃的树枝,像是圣诞蛋糕上会出现的巧克力糖。

你好,大魔法师阁下。

清冷稚嫩的嗓音,嘉德罗斯微微收低下巴,看见了他。

少年身高刚及他的腰,披着掩面的长袍,两脚跟呈六十度脚相碰,手按胸前,平稳地鞠了一躬。他的长袍结了薄冰,末端有沾湿的深色块,瘦削的身材紧缩,肩膀轻耸,指头僵硬渗红,唇畔苍白无色,呼吸时伴随哈气升空,咬紧齿关避免哆嗦。

抬头,我受不起你这宫廷礼仪。嘉德罗斯蹙眉说,不看镜子也知道自己有多邋遢,转而望向从高坡踏雪而来的人马族女子。祖玛,他等了多久?

三天三夜。嘉德罗斯大人。绿发女子毕恭毕敬地回答,向人类的话语中少见带了几分钦佩,垂眸多舌添了一句。从暴雪降临森林的那天,他就在了。

少年不语,头顶的帽檐滑落肩头,雪花窸窣飘散,其肤色浅得可怕,银发垂脸侧,撩起眼皮看了他一眼,又收回视线,双瞳澄澈,神情寡淡,整个人像从冰霜走来,比画还单薄,唯有腰侧悬挂的刀刃与他的年龄和手掌大小不符,锋利无比,冷光熠熠。

嘉德罗斯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,心想真是荒唐,启唇没发声,握着门把的手已经松了虎口。

雷德,把壁炉烧旺。

好勒!乌鸦落地,化作红发的男子,他满口答应,哼着小调想去后院劈砍木柴,思索一会儿,又愣怔在原地,难以置信地挠挠头发。您刚说••••••把火烧旺?

嘉德罗斯没重复命令的习惯,背对他点了点头,又侧身让开容少年通过的宽度。

进来。

大魔法师把外衣搭在椅背,身上只剩背心。

黑森林里的红砖阁楼时隔百年又飘起了袅袅炊烟,阳光透进来,纤尘不停飞舞。

    

拉开厚重的帷幕,冗杂的书籍和卷轴不规矩地堆积地毯,墙边的架子装着稀奇古怪的药瓶,螺旋的阶梯盘旋而上,穹顶挪开了圆顶露出一角天空,油灯和烛火漂浮摇曳,昏黄或赤红,投下拉长的阴影。

盛芝士奶酪的圆盘和蜂蜜牛奶的瓷杯兜了个圈降落在少年的手边,刀叉则从抽屉里飞出,威风凛凛地竖立在他面前。

少年的手放在膝盖上,没有丝毫动餐的意思,蜷紧十指,目光闪烁,一直等到屋子的主人也坐到桌前。

后者却双臂环胸,不容置喙。

吃完就走,别碍我事。

••••••我要留下,当你的学徒。似乎没听见他直白的赶人说辞,少年的话说得很慢。

嘉德罗斯嗤地笑了,有些不耐烦地撩撩背心,感觉浑身都泌出了汗。祖玛递给他杯冰水,他看也不看就一饮而尽。学徒?他凭什么断定这份资格。仅凭那把“所见皆可斩”的刀刃烈斩作筹码,可远远不够。

说来蹊跷,整座大陆的魔法师不是死于非命,就是消影无踪。他沉睡多年,是唯一的幸存者,没道理被区区小孩寻到蛛丝马迹。

谁叫你来找我的?他眯眼,气急败坏地质问,俯身重拍桌案,盘碟皆是一震,颇有些罗斯轻而易举地从里面看见了自己,也看见了某种无所畏惧。

梦告诉我的。

他一壁解释,一壁将发勾到了耳后,那双耳朵尖而立,像是两片羽毛的形状——是精灵的耳朵。

精灵,尤其是混血的精灵,常常具有独特的天赋。

哦,一个预知未来的梦。嘉德罗斯鎏金的眸子流光溢彩,倾身越过桌案,伸手去触碰少年那异于常人的部分。这动作鲁莽散漫,少年皱眉,本能想闪躲又硬生生克制住了。由着他人的指腹磨蹭耳廓可不好玩,陌生的触感,窜起脚心至发根的战栗,皮肤很快泛红了。

很好看。

他的情绪向来坦率,夸赞由衷诚心,打得精灵族措手不及,见他突然的木讷,嘉德罗斯的眉峰耸进额发——他猜测它们绝对受过不少忌惮和非议。

那么,你梦到了什么。

似乎是相信了他,嘉德罗斯松手转移视线,牢牢锁定了他的眼睛,他们相隔极近的距离相视。那是双野兽的瞳孔,少年想,左右对猎物美味程度的期待和判断。

就像现在这样。他回答,手指点点桌面和凳子。我坐在这儿,面前有牛奶和面包。

嘉德罗斯灯下压迫的阴影很快离开了他,并未怀疑少年所说的一切。他用毛巾擦去汗水,站在正朝壁炉的对角线,以指节敲了屋脊上悬挂的风铃,示意他回到最初被打断的话题。

••••••大魔法师阁下。对于情绪反复无常的嘉德罗斯,少年无奈地将宽容度提高了。我叫格瑞,来自登格鲁王国。

格瑞。嘉德罗斯颔首,饶有兴趣地再将他细细打量一遍。我改变主意了,作为交换,你必须答应我一个条件。

什么?

等你足够强大的时候,我会告诉你的。嘉德罗斯坐在沙发上翘起腿,意味深长地望着他。

于是格瑞明白,自己无权拒绝,只能夹杂着叹息说出那句。

••••••我答应你。

    

那日的天黑得很快,让格瑞不禁感慨是几天来最早降临的夜晚。兴许是习惯了朔雪寒风,坐在壁炉旁居然不适应难得的温暖,胳膊上起了一层层的红疹,痒得像虫子在爬,他抠破左手的那些,不敢动右手,害怕化脓后有碍明日的训练。

同梦中一样,这儿的奶酪入口即化,加了蜂蜜的牛奶甜到舌根缠绵,他很喜欢,奈何胃缩得厉害,敞开了喝可能会反胃。

嘉德罗斯让他住在阁楼的最顶层,铺好的床褥软得像是奶黄包的陷,坐着连骨头都能吸得软乎。格瑞辗转反侧,每根神经要命的清醒,紧绷得似拉开弓箭的弦,他干脆靠墙想不如望一夜的窗外。

窗外自然什么都没有。

只是格瑞的方向感好到可怕,知晓一夜之间覆灭的国家正隔着千万里与他穷凶恶极地对视,稍稍闭目,无数人恐惧的眼睛就依次晃过眼帘之前,仿佛扼住喉咙的骷髅的手,耳边响彻通宵达旦的鼓点。

朦胧中,他感觉身体堕入死海,氧气流逝,不断下沉,透骨的凉意越发侵袭了血液,而他还在跌落••••••

喂,醒醒。

嘉德罗斯拍拍梦魇中挣扎的格瑞的脸,一抹额头竟然全是冷汗,沾了他一手。

小孩就是麻烦。他翻着白眼抱怨,托起对方的身体躺平,再用枕头垫高脖颈。

格瑞的手中还攥着烈斩,似攥着一根浮木。

登格鲁国的小王子,嘉德罗斯默念,他对弱国沦为殖民地不以为然。这弱国荒凉无声倒也罢了,偏偏矿产丰盛,闹了个刀俎鱼肉,也是难免。

惯于浅眠的缘故,格瑞倏然睁了眼,瞬间握紧刀刃的手,浮现突兀的青筋。

窗外露出鱼肚白。

闯入眼前的是大魔法师的金发,他坐在床沿,整个人的轮廓烙印在黑白之间。

天亮了。伴随嘉德罗斯的话语,第一缕刺眼的光融化了山顶的积雪。

他递给他束发的黑色发带。

——叫我嘉德罗斯。

大魔法师自说自话地竖起食指直冲他眉心,然后缓缓收进拳心。

格瑞将发带绕过前额,精灵的尖耳暴露在空气中抖了抖。

••••••嘉德罗斯,你是我见过最傲慢的人。


(二)

少年的成长总是很快,无论是如竹笋抽条般的骨骼,还是线条日渐硬朗的面庞,仿佛雕琢打磨的玉器,每次接触都能剔除多余的石碎,凿出更崭新锋利的形状。

大魔法师有了一名精灵做学徒的事不胫而走。每逢格瑞去泉水边散步,都有好奇的角鹿和野兔偷偷躲在暗处。

【大魔法师是不是会唱歌给你?】他们是这样问的。

格瑞打开门,挽袖至臂弯,把采来的浆果倒进竹篓摘除头剃,再依次洗净。果实刚刚成熟,颗颗紫红饱满。

哦,你怎么说? 

我说不会——格瑞露撇撇嘴。况且你唱歌那么难听。他将水滤干,丢给嘉德罗斯形状最圆的果实,后者头也不抬一把捞住。

••••••有本事你唱个给我听听。

以后吧。

    

夜半三更。

大地被刀刃嵌入,伴随后坐力,留下深深的凹痕。格瑞来不及将它拔出,灼灼烈火已从上劈成两簇,像是凤凰的嘶鸣,绞成两股锁链。密不透风的浪潮包裹四肢,连钢铁都能熔作脓血。

汩汩寒流若瀑布,形成挡在身前的弧状壁垒,结成防御法阵。

银绿和赤金的光相撞,互不谦让地抵在中央角力,土石飞溅,树木连根拔起,过强的魔咒使狂风肆虐,逆刮着脸生疼。

一切安静得心慌。格瑞四处留意探寻嘉德罗斯的脚步。 

千钧一发,他拔出烈斩,嘉德罗斯仍旧直杀面门,攻势若雷霆,破界而入,抵着他落点不稳,连连后退。

只差毫厘,身后便是湖泊,无路可逃。嘉德罗斯胜券在握地笑了,换手念咒,火焰熊熊敷上手臂,是缠绕的龙的模样。

格瑞也笑,他鲜少笑,狭长的眸弯成月,愣是嘉德罗斯也不禁惊叹。可能是继承了后者的高傲,这笑容的意思和他相似得只多不少。

精灵后脚的足跟踏在水面若光滑的镜,湖泊的边缘升起百尺高,末端似利剑,水流近乎牢笼,连着施术者一并,短短一瞬,吞没了周遭所有事物。

凝成的冰川里,格瑞盯着嘉德罗斯近在咫尺的面庞,那介于欣悦和自大之间道不明的神情,由口中吐出吊喉的气息,借着水流的余地,将烈斩的刀刃架在了对方的脖颈上——

再解开凝固的冰川。

狠狠沐浴一次冷水,两人皆是落汤的惨样,头发垂在鼻梁,水痕沿侧脸滴入衣襟,湿漉漉得反倒有别样的俊色。

等待中,格瑞的气息已然乱了,他保持架刀的姿势,胸腔起伏得厉害。

快了,格瑞。嘉德罗斯握住了烈斩,双瞳似碳火,宣判格瑞首次从他手上夺来的胜利。那割裂的伤口很快愈合,皮肤光洁如新。

格瑞想,凭借大魔法师的体质,嘉德罗斯基本没有机会体味更深的苦楚,兴许不失为遗憾。

大魔法师输在谋略,却神清气爽——他最受不了夏天,所以总是选择日夜颠倒的作息,即便这样,也常常热的难受,这下倒解了暑。

他拉住格瑞的手臂,示意对方可以靠着自己歇息。仗着偏低的体温,嘉德罗斯不自觉贴得更紧了。

大夏天的,他们两个男性之间几乎没有空隙,想想都不可思议••••••格瑞由着对方握住自己的手贴在脸侧,眼神中带着那种他无法理解的向往。随着年龄的增长,他离那鎏金的距离也逐渐缩短,不详的预感强烈得让他左眼皮不安分地跳动。

明天会是晴天。

嘉德罗斯昂首轻声说道,打了个响指。两人的身体随之失去重量轻飘飘升到空中,高过屋脊,高过森林中顶尖的树梢,高过他们住的阁楼的炊烟能到达的地方。

——他们站在了浩瀚星间。

所有的星辰就像天鹅绒上发亮的水银,或明或暗,若即若离的闪烁。夜晚的世界是寂静的,连呼吸都变聒噪,惊扰鼓膜。它们似乎能顺着心脏的节拍连成串珠,串成星座,串成童话和缠绵悱恻的琴歌。

格瑞顺着启明星的方向,窥见了登格鲁的万家灯火。

今天是什么日子?嘉德罗斯睡了百年,自然比他要更不懂常识。

是祭典,格瑞回答。

根据传统,人们会把蜡烛装在纸花里送进河川,祈求平安。他的回忆里,母后曾教他叠星星,只是那时他没什么愿望,更不寄予神明,陆陆续续地叠了十几个,随手送给了宫女和侍从。

他给自己留了个最小的——格瑞侧了身,瞥一眼嘉德罗斯眼眸下的黑星印记,即便后者称那是诅咒,可他不这么认为。

嘉德罗斯不再说话,只是纠结地用手掌拍了拍格瑞的肩。雷德教过他,人类大多以此表示安慰。他还说过拍头的效果更好••••••嘉德罗斯陷入两难,干咳几声。你想的话,随时可以回去看看。

不是现在。格瑞摇头,眸子中的一对紫罗兰无声地盛开在暗夜,冷露成香,他的舌尖碰了上颚,找回声线。

——我不能给他们无果的希望。

那太残忍。

闻言,嘉德罗斯预备拍他头的手蓦地停浮半空,这才发现对方已经长至自己的眉心,

很好,格瑞。他说。但愿你也别给我这种希望。

    

格瑞做了一场梦。

梦里有鲜红的玫瑰凋零,教堂的玻璃窗分成七彩明丽的色块。有人匍匐深陷在荆棘的路里,手臂结实修长,执起手中的刀柄,冷兵器因厮杀铮铮作响。

那是他成年之后的脸,抿紧唇,额发遮住了鼻梁,看不清神情。

嘉德罗斯朝他走来,时间于他而言仿佛永恒凝固,和初见时别无二致,熟悉中透着怪异的陌生。他的嘴角挂着笑,是酣畅淋漓的战斗后才会有的痛快。

左右两边的听觉交错,在神像的垂怜的目光里,传来不和谐的杂音,像瓷器被不慎撞碎了,刺痛每寸神经。

然后••••••

然后,他亲眼见证自己的烈斩捅穿了嘉德罗斯的左胸膛,后者没有流血,平静地揽过成年的他的后背。

那炽热的手掌像枚图钉,轻而易举就能牢牢钉住他的琵琶骨。格瑞不觉向后抚摸并不存在的伤口,难受得捂住嘴,忍住反胃的欲望——这不对劲,疼痛过分剧烈,仿佛刀刃并非砍在嘉德罗斯身上,反是贯穿了他的喉咙和骨髓,要从皮肉里剥夺养分,生出枝蔓来似的。

视线无法聚焦,铺天盖地的玫瑰,尽是沿指缝滴下的血。

意识踩漏一级阶梯。

格瑞坐起身,墙上的挂钟滴答滴答地响,方过子夜。

——嘉德罗斯早在三天前消失称要避暑,和祖玛一并,至今未归。


格瑞掀开被褥,顺鹅卵石的小径找到了蹲在花园凉亭里栖息的雷德。

猝不及防被精灵闹醒,乌鸦歪头一脸懵懂无辜,努力试图撑高眼皮,又在下秒瞬间清醒。

嘉德罗斯是为寻死才留下我么。

乌鸦吓得甩甩羽毛就要落跑,被格瑞眼疾手快地扽住了两腿,只能嘎嘎叫唤。格瑞干脆伸手把喙也握实了,他心烦意乱,威逼的样子和大魔法师如出一辙。

雷德,回答我的问题,否则我不确保自己会做出什么。

被擒获的乌鸦生无可恋地表示配合。

庞大的魔法总要付出代价。遑论嘉德罗斯大人从前创造圣空城险些耗尽元力,所以基本上每次和你战斗的时候就得体验焚烧一样的痛苦。雷德耸耸肩。他早对悠久的岁月厌倦了,只恨无法自行结束永生——还太过高傲,不肯轻易输在弱者手上。

••••••他选择输在我手上。

当然,你的一切是他传授的,严格讲,他也是输在了自己手上。雷德摇首,话语像是在安慰年岁遥遥不及他们长的精灵。别难过嘛,万物总有离开的那天,只是早晚的区别。

我和祖玛都由衷希望嘉德罗斯大人得偿所愿。


冰冷的池有蒸腾的雾气。

嘉德罗斯啐出一口带血的痰,后背像是蜕了一层皮,全是烫伤的赤红,烂了的褐色连成大片,结痂成茧,在阴寒中逐渐消彻。

蒙特祖玛在远处静候,明白伤势越重,他反而越是兴高采烈的,证明自己离摆脱长生更近了些。

大人。人马族的女子终于破例地不再保持沉默,她反复绞住十指,本不擅长劝说一道。您真的决定了吗?兴许••••••您应该尝试。

嘉德罗斯浓眉紧锁,将全身浸入了冰水,暗示她到此为止,优柔寡断不是自己的作风。

祖玛,他不值得为此牺牲。

他想起那个空中楼阁般的城堡,那个他诞生的强盛的王国,那些人又尊高的崇拜变为畏惧的面容,密密麻麻地烙印在脑海里,每次洗刷一遍就更加清冽。

人类懦弱脆弱,祈求力量,又畏惧未知。

如是,格瑞的模样又浮现出来,像是雪中的松柏,清清冷冷,干干净净。最好看的是手执烈斩,站在他对面观察时专注的眼,能完全将对手映在镶嵌于那双紫水晶中。他的指骨形状瘦长,咬紧齿牙隆起腮帮,右后跟旋着退一步,俯身冲前像是鸟的滑翔,眉宇间的凛然胜过世间存在的钻石,让他想起沉睡之前的森林,雪落大地,万物皆白。

他从虚无中被他唤醒,窥见了星星和剑,隔着悠久的时光与曾经的自己重叠,挖掘出埋藏的过去和未来。

嘉德罗斯自认一生光明磊落,只是横竖躲不过劫,又何必将他拖下水。


——有别的办法吗?

——••••••有的。

雷德像是听见了火车轨道变换关闸的声响,造成的变数无法估量。


(三)

广场上木柴堆得很高,带尖帽的人被绑在十字架上烧死。新的国王坐在王座上,下了至关重要的禁令:处死卖弄戏法的骗子。

会念咒语的人们被陆续秘密的剿灭,而身为国家基石的大魔法师消影无踪。他本是众心所向的救世主,却背叛了所有的期待,仿佛巨大的嘲笑,证实了骗子的牌匾。

暴君的触手终于波及到整片大陆,兵临城下,在登格鲁王国覆灭为殖民地前,华服的女子藏好自己的儿子,竖指比出嘘的手势。别怪你的父王,格瑞。她说,他是善良的,只是懦弱,人类畏惧强权和未知。

格瑞没怨父王,却为战死沙场的人追悼,车轮碾过他们的躯体,皇室却随便割让土地,活像个笑话。

如果他是王,他会允准他们和魔法师的魂魄有家可归。

精灵总是比人类知道的多一些,女子惋惜:如果有谁能把大魔法师先生从睡眠中唤醒就好了,他总会有办法的。

母后,没有谁有责任拯救天下人。


小王子要满十八岁了。

祖玛。雷德拿起纸巾抹抹眼泪,被傍晚的夕阳触动神伤。离别真是令人心痛。

他的年龄尚不及我们的零头。一旁的人马族女子没空安慰他,专心熬顿锅内的蘑菇汤。

今日格瑞少见地穿了正装,束高领的双排扣,镶边的宫廷制服,流苏长至脚踝,模样笔挺地勾勒出矫健劲瘦的身材,收了腰线。纽扣雕着花,深蓝的缎面,把皮肤衬得像羊脂玉那样白。他还收到了森林中诸位的赠礼,红端木花蕊编织的桂冠。

嘉德罗斯毫不掩饰地盯着他,甚是满意地眯眼。

怎么?

羡慕人类短暂有限的生命罢了。他摆手,像是疲惫地活动了一周脖颈,说出走下神坛堕入俗世的言辞。

格瑞瞅瞅他,施魔法将桌椅腾空挪放,堵住了门口和台阶。

在登格鲁,成年的宴会上应该有跳舞的礼仪。

他走近他,脚跟像初见时那样并齐点地,脚尖分开六十度,欠身,抬起了手臂,分别提到肩膀和腰的高度,是标准邀请的步骤,他的个头已到大魔法师的眉梢。

行。嘉德罗斯不知该不该感谢对方良好的教养,僵持一会儿,原则上,在今天,他该尽量整理言辞,让对方平静地收取多年前答应的条件——但他还是给了寿星特权。

压低对方的姿势,嘉德罗斯干脆地扭转了站位。

格瑞不为此锱铢必较,开始哼起歌的调,似乎心情不错。嘉德罗斯必须承认,精灵的歌喉确实好听,似乎拖着竖琴的尾。声音不大,借着鼻腔的共鸣低响,清冷悠扬,为蹁跹舞步伴奏,飘到了阁楼的半空,嵌进砖瓦。

过了五六回合,两人才从牵强的配合中得到平衡,不必撞到膝盖或是踩到对方的鞋面。客厅恍惚间扩大了不少,容得了他们有进有退的旋转。

嘉德罗斯很快学会了格瑞吟唱的曲,不知是否是气氛使然,也就着他唱低音的副歌高潮,像是大提琴拉响的韵律。反正无人打扰,他们的声音提高不少。其实篝火旁载歌载舞的人们也是如此,渐入佳境忘我地打拍。两人无需对视,就能感知到彼此从掌心传来的震颤,源自喉咙中的声带,熟稔之后,紧绷的肌肉舒展下来。

格瑞狭长的眸越过嘉德罗斯的肩去瞄墙壁的挂画,地毯,餐厅的桌椅,书籍还是乱七八糟地摊在任何角落,他知道嘉德罗斯匮乏耐心,所以会在抓耳挠腮的时候将裁纸刀钉入书的中缝。朝夕相处的物件像是放大镜下的露珠,圆润得磨平了棱角,顺时光的叶渐行渐远。

他旁敲侧击地提起那个世人熟知的传说,可嘉德罗斯笑称自己在王朝最鼎盛时沉睡,且对人们的指责并不关心。

藐视弱者,呵,这暴君听上去很像我的作风。

你知道你不是。格瑞实在没忍住哂笑,讽刺地击溃他的自我作践。

知不知道现在你一副很懂我的表情?格瑞。

格瑞继续踏着步子,和嘉德罗斯旋转过靠窗的角落,披风晃过,又懒洋洋地蹭着后背,缄默了剩下的言语。大魔法师其人,傲慢又自大,喜怒变化无常,偏偏生着颗赤子之心,宁肯孤独一生,也从不肆意变更他人的选择。

比起身败名裂,这人与千古的荣耀更为相配。

舌尖的歌谣断了,两人同时抬起头来,目光含着种剔透的凌厉。

——是时候了。

格瑞,你答应过我。

嘉德罗斯松开了手,他们像军人似的站立着,谁都没有后退一步。

我命令你,用所学的全部,亲手杀死我。现在,向我保证你能做到。

格瑞注视鎏金的瞳孔,能看到嘉德罗斯的尊严,它永不腐朽,生机勃勃,有无人企及的高度。

我会做到。

很好。嘉德罗斯看着格瑞平静地接受这个事实,然后转过身施咒将东西复位,这让他意识到了煞风景的毛糙。

••••••你质疑我说的场合?

时间地点并无差别,嘉德罗斯,何况你根本不觉得抱歉。


深夜,格瑞愣是没法入睡,抹黑去酒窖的时候不巧,里面已经有了人,撬开的瓶塞传来一阵馥郁的芳香,闹得心神不宁。

彼时嘉德罗斯喝得正酣,仗着千杯不醉,空酒瓶摆了一排又一排。

他的脚刚落下最后的台阶,对方的眸子却当即划了过来,锋利得像他整个人的坦荡磊落。见是徒弟,大魔法师又轻呵地似是嫌琼酿不够解渴地一饮而尽,摇摇手中空了的玻璃杯,朝格瑞招呼,好整以暇地托着腮,玩出几分猖狂不羁的恶意。

还以为你不敢下来。

事实证明你错得离谱。格瑞顺着他的意思挑眉,有点儿懂了叛逆期挑战权威的愉悦。他拿出高脚杯,率先倒了杯葡萄酒,试探地闻闻,也就灌了个干净,亮亮杯底。酒窖里别提多阴冷,嘉德罗斯还加了冰块,平常人怕是一伸舌头都要打结。

他们连续碰了几杯,谁也没有说话。似乎一旦开了口,就会扭断悬着的钢丝绳。

尴尬的沉默,格瑞的正装没来得及脱,嫌难受就解开了扣子,露出一行如翅的嶙峋的锁骨,他的指节都微白,嘴唇也失了温度,只单纯为烦躁所恼,竟然觉得热。

嘉德罗斯透过酒杯看他紧抿嘴唇,眉头轻蹙,精灵的面庞如浅薄的釉,在暗黄的灯光下是找不出缺痕的清癯。

一杯又一杯,转眼又空了不少。

我不太能喝,你也差不多点儿,别醉了。格瑞也就浅浅劝了这么一句。

你能喝多少我不清楚?见他要走,嘉德罗斯一把拽住他,恶作剧似的戳穿对方,径直攀上肩膀摁住那块硬骨头,将人定在了座位上。三瓶混的绝对是不上脸的。再说,醉了又怎么,我难道不能看?

呼吸交缠,扑面的鼻息裹着酒香,格瑞咽了口唾沫,提着身子下意识地后退,脊背便贴上了柔软的椅背,嘉德罗斯睥睨的瞳像是龙脊背的鳞片。

你在躲我。

只一句,格瑞的话就生生扼杀在了唇畔,在脱口前拐了弯。他不擅长辞令,搜肠刮肚也匮乏颠倒众生的才能,暴露心声又难免羞赧。

嘉德罗斯愣怔地见小王子摇摇头,默默将头戴的红端木桂冠转戴到他的头上,反握住胁迫的手腕,指腹贴着炽热跳动的脉搏,诚挚的表情如同心无旁骛地修剪玫瑰的旁支,紧握着园艺剪不曾颤抖——

说到底,还是你适合王冠。

他想起初次见面,窗外是冷冬,呼啸的风暴盘踞森林,而对方义无反顾地来到他的门前,敲打的节奏有条不紊,一遍,又一遍。

你该给我时间,嘉德罗斯。他说。随我同行,再相信世人一次。

格瑞敬重世间所有的誓言,自认它们比咒语只重不轻。他深深呼吸,使阔张的肺叶充斥了阴冷的空气,吐出的话像盛开在悬崖峭壁的新芽,经得起千百年风霜的摧枯拉朽,每个字都凝刻了隽永的厚度。

以他的烈斩起誓,他会从一切伤害过他的事物中,从固守不变的时光的迷宫中,从耗尽耐心的沉睡和等待中,带嘉德罗斯远离孤独的囹圄和死神的眷顾。

衣料的褶皱磨蹭带起些噼啪的静电。

可能出于醉的借口才有的率直,格瑞的手臂环着嘉德罗斯揽过肩骨再穿过胁下,浅浅挨及后背,不怎么用劲显得过分亲密,将头别向另一边,尖耳朵犹如铃兰低垂,唯有身量挺拔,依凭此把自己缩进无坚不摧的盔甲中。

借着朦胧的酒气,突如其来的拥抱,变得如梦似幻。是一个地道的格瑞式礼物,嘉德罗斯愣怔原地不忘腹诽,能听见隔着两层衣服皮肤,他们超频的血液流速和心律,异常契合。

格瑞。

他回抱了他——并非安慰和告解,而是一种捕食猎物的,凶猛又危险,甚至充满诱惑的拥抱,像极了萦绕不散渗入尼龙的烟草。

你在用自己杀死我。嘉德罗斯说,他感受到自己舌的干渴,纵容行为举止越界得彻底,离失控的吻也差不离零点几的毫秒。你让我对世间多了留恋。

杀人无非骨血偿还,留恋却是能诛心的。

酒瓶哗地被手臂扫荡摔成不规则的碎片,先前饮下的酒有些冲鼻,嘉德罗斯将格瑞放倒在木桌上,蛮横地压住他的右手手腕,另外的手垫住他的后脑,

前者垂落的金发发梢尽数扫过后者的额和鼻尖,有些隐约的痒意。

格瑞的骨相生得好,狭长的眸平日冷然,唯有眉能描出剑的利,若展平地铺就,便是极温润的。嘉德罗斯仔细地注视他,包括眼眶皮肤下的青筋和脸上细小的绒毛,薄唇是凉的,唇纹纤细浅淡,仿佛天生适合消解他的炙热,是他缺少的最后一块拼图。

小王子的初吻有红柿的味道,起初发涩,回味却甘甜。

••••••嘉德罗斯。感觉体内的氧气被抽离见底,格瑞愤愤抓紧了对方的后领,把大块结扎一起的布料蹂躏成八股状,指骨使劲到泛白微凸,才将对方从身上剥离,连连呛声咳嗽。

嘉德罗斯看着格瑞在木桌上膝盖蜷起,曲了双腿,撑坐起上半身顺势推开了自己,手背去蹭唇畔残留的余温,鼻息轻浅地呼出,借着掌的掩饰,喘匀了气,唇角上勾,眼中居然也染有同步的笑意,颇有刽子手的温柔。

于是他舔舔唇角,拇指一抹被他挣扎咬出的血口,是鲜艳的朱红色。他拿它当做天然的蘸料,去装点他的眼角,像古代为战士出征狩猎前的号角。

格瑞。我不相信世人,但我相信你。


(四)

和借助火山熔岩作为蒸汽原料的圣空相反,登格鲁是座水城,水的渠道四通八达贯穿城内,和日日不歇的风并驾齐驱。

嘉德罗斯熟知于此,难道格瑞就不是?故而他掌握水魔法最为炉火纯青。

夜幕,年迈的国王粗糙的手掌摩挲王座,秃鹫般的眼中透露出燃烧过原野的白烟。

乌鸦的羽毛飘零在大理石的地板上,他浑身震颤,望向窗口化为人形嬉笑的雷德,也算是旧识。他退了一步,死死盯着大门,大魔法师踏上金色的地毯,烛火摇曳,露空的宫殿穹顶投下勾月的辉芒,照亮了他的面容。

你不得不承认,世界像是凭借机缘巧合轮转的。嘉德罗斯摘下古旧的尖帽,眼睛之下镶着的黑星和老国王头上的王冠异曲同工。他笑得像是少年,锋芒皆藏匿眼中,话中的耐人寻味却令听者胆寒,后者抽出了随身携带的宝剑,剑鞘落地嗡鸣。

——我为国家沉睡百年,却被安上抛弃子民的罪责。

——你想杀死魔法,却最终要被魔法所杀。

老国王殚精竭虑一生求得长命,想寻找到安逸的水城作为殖民地,本以为自己逃离了烈焰的恐惧,谁知嘉德罗斯的一句话,过去宛如乌云密布又盘旋头上。

话音刚结束,地底轰然作响。

整座登格鲁城的水渠如龙咆哮伸展身体,达万丈之高。它们像是听从号令的针线,水流静谧地穿梭于城市上空,庞杂地交织,刻画无数交点。

格瑞站在正中心的广场,脚下的法阵借着月光,呈现盈盈的银白,诸位卫兵手持武器却不敢靠近。不,他们长大了嘴巴,世界不存在魔法。

何须一兵一卒,水纹扩散,罩成喷泉状的薄薄的墙,包住城市像包住了一颗卵,腾空而见,仿佛午夜月下盛开的睡莲。


格瑞赶到的时候,老国王的权杖已经摇摇欲坠,灰白的眼窝皱纹汇聚,苟延残喘似的挥舞手中镶嵌了红宝石的剑。当他自以为掌握了全部,膝下却无任何儿女和亲信,他能用力量和威势让人民害怕,巩固他的统治,却无法从困境的死局中拯救自己。

嘉德罗斯望他一眼,掌心中的火光将宫殿照亮,状似催促。

十年像是一段剪不断的娟,烈斩在磨刀石上磨了太久,削去项上人头不费吹灰之力,而格瑞对敌人只有怜悯,并无同情。

冷光噌地横切出残影,有破竹之势,连也桌案一并扫出深深的刀痕。

失了头颅的躯体腾地跪地,那一双两眼终于向上翻起,只残留鱼般的眼白。

雷德动动耳朵,翻身探出头察看,士兵们放弃了手中的铁器,他们面面相觑,向来暴虐行事竟对失败不知所措。他遂化鸟而飞离窗口,大声嚷嚷,有意吵醒噩梦中的人们。祖玛早一步先行去了监狱,解放了囚禁其中被俘虏的大臣,皇室的成员则在屠杀中无一幸免,祭司受了恩,巧舌如簧地在胸口比出十字,当即自请为回归的小王子举办加冕礼。

没这个必要。人马族女子冷冷回绝。你们的王子自有定夺。

格瑞施火烧了殖民的旗帜,这看在嘉德罗斯眼中格外有黑色的幽默。他有够幸灾乐祸的神色,见火焰灼灼,三角旗隐没于惨白的灰烬。

一时兴起,他搂着格瑞的腰,像那天看星空的夜晚,漂浮着降落在登格鲁的城墙,借着搭建的炮台向内张望。解除了魔法,水流跌落回原来的地方,嘉德罗斯端详街道两旁的宅邸,水渠架着的桥梁,和曾经的圣空大不一样。

格瑞,这是你的国。他抚摸城墙的砖块,陈述这句话,仿佛在探听他的开心与否。

——如果只是他的乌托邦,倒真没什么值得欢喜的。

格瑞很快离了视线敛眉。遥远的海平线要有灯塔,灯塔之上要有太阳。




——这不该是他一人的国。


格瑞,开始吧。

嘉德罗斯将自己的外套递给对方,略有迟疑,干脆认真替格瑞披好。他终究不是擅长事后温存的人,大多数时候,果断且身体力行。

格瑞挪开掩盖眼眸的手臂,眼前的场景又回到那个预知的梦。嘉德罗斯逆光站在玫瑰花窗地下,赤裸着上半身,脚踩踏窗棂摇曳的影子,像是上帝栽培的玫瑰,膝下的圣子。

映在琐碎的虚实之间,他看见晨曦。

烈斩似乎从未这般轻过,像是一片飘扬的鸿毛,或者是从手中的遗失的砂砾。

精神和肉体仿佛脱节,他凝眸,随着身体的前冲,两旁的场景如胶片慢镜头的回放,耳畔恰到好处地响起那道声音。

——有别的办法吗?

——••••••有的。

——如果你愿意祭出自己的心。

——我愿意。

嘉德罗斯,我愿意把我的心交给你。

刀刃从他背后刺穿,却没有一滴血,同梦境相似,却比那疼得多。格瑞差点儿支撑不住身子,感觉左胸膛被锯狠狠地切割磨砺,整齐地削去了二分之一,体内如置冰窟,冷汗如虫慢慢攀爬,神经的触须触电般反复击碎大脑的思考底线。

与此同时,迎面传来熔岩的热度,像极了凤凰涅槃般的烈焰,嘉德罗斯常忍受焚烧之中的痛苦,兴许不至于太过陌生。

借着指缝中跳跃的光的粒子,他的轮廓逐渐清晰,仿佛出现在翻滚的金黄穗浪之中。

金发的少年端着张包子脸,瞪眼站在那儿,蜕皮般露出新生的,过分年轻的躯体。

于是格瑞蹲身,他的烈斩扎进地面,破坏了整齐的瓷砖。

两人在教堂的花台前对视半晌,格瑞终是忍不住带了点儿调侃的笑意,像是初见般开了口。

你好,大魔法师阁下。

嘉德罗斯却一时找不到说话的出口,有些气急败坏和无奈。

我又在谋略上输了你一回。他不服却承认。果然,仅仅一半人类的狡黠已经是不容小觑的东西了。

毕竟——

作为杀死他的代价,格瑞在荒芜的石块里凿出了一颗心。


(五)

爱是永恒的咒语

而遇到你是我今生最盛大的奇迹。


END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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lof真是太可怕了······我怀疑我不久就要被它驱逐······

写这篇文的时候,《魔女的条件》《沉睡魔咒》《降世神通》······超多的童年涌现在脑海(黑历史,黑历史)

意外的,嘉瑞的年上也很棒?www

爱他们,爱生活(。)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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